第245章 玫瑰与海（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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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从圆球裂开的那个小洞里被抛出去后，随着强劲风力飘了许久，然后缓缓落到地上。

头顶不再是倒扣的海城一中，布满阴云的天空似乎要开始下雨了，空气中涌动着潮湿的味道。

程落眼看着圆球分崩离析，很快转身试图寻找夜凝和孟默。

林梦然死了，他的队友只剩下夜凝和孟默了。

【系统提示：玩家孟默已死亡，自动退出“离群之众”。】

【当前团队人数：三人。】

她的步伐突然变得匆忙，搜寻的视角更加慌张无措。

直到她看到不远处躺着一道人影。

她急忙跑过去。

夜凝的脸色苍白如纸，只有从微弱的呼吸中才能探到她还活着的痕迹。可即便这样，程落依然忍不住颤抖。

夜凝感觉到了身边有人在，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你回来了……”

“嗯。”程落强撑起笑容，“是不是有点晚，抱歉……”

“还好……至少我还见到你了……”

林梦然和孟默，都没有来得及见到她。

孟默在他自己的黑影使用“核爆家”的技能时，也选择了发动自己的最后一次技能与其同归于尽。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在这时候解决自己的黑影，那么下一次的“核爆”恐怕没人能躲过。

使用完技能的他生命值近乎清空，他躺在地上，看着夜凝同样艰难地走到他身边。

“你的技能……真的很厉害。”夜凝说。

这种杀伤程度，只要他想，没有谁不会死。

孟默笑着眨了眨眼，除了身体上的疲劳和疼痛，还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的个人技能当然很厉害。那是由仇恨和怨念所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是他被狠狠压制的那些年里死死埋藏的越越来越清晰的毁天灭地的轰炸。

是他那几年可笑人生的阴暗面。

“夜凝，我可能……等不到程落出来了……”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你帮我……谢谢她吧……”

谢谢她给她选择，谢谢她让她加入“离群之众”。

谢谢她给了他一段短暂到足够愉快的校园生活。

他从来是个胆怯懦弱，压抑着自己真实想法的人，只有这一次，他没有逃避，如此英勇，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

感谢她们重新给了他勇气与再次前进的动力。

感谢她们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

夜凝看着孟默终于支撑不住，沉重地闭上双眼。

风越来越急了。

“程落……林梦然临死前让我把我们所查到的线索都告诉你，她说你听完也许就能推测出……班长的所在……”

她紧紧地盯着程落：“所以现在说的这些，你都要听好。”

“因为……我可能只能重复一遍了……”

夜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还是坚持着将林梦然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程落。

程落很想阻止她，很想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但她也清楚，夜凝第一次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力。

她要把林梦然的嘱托，孟默的遗言，全部转达给程落才行。

她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夜凝，可她的手依旧越来越冷，越来越凉。

伤口处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即便这样依旧被渗透，滴答滴答地往外流着血。

“还有，林梦然最后想对你说一句话，很重要。”

程落怔怔地掀起长睫。

“你必须自己度过这片冰冷的水域，可能我们谁都帮不了你了。她是这样说的。”

“……我知道。”

“大概就是这些了。”夜凝反握住程落的手，“程落，别这个模样，笑一笑，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程落想笑的。可蔓延的悲伤几乎要淹没她，她连呼吸都觉得心脏抽痛不能自抑。

她要死了，而她无能为力。

“笑得真难看。”林梦然抚上她的侧脸。

“我没什么遗憾的，程落。因为碰到了你，因为碰到了林梦然，我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很开心。”

她有过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还经历了那么多有趣奇特的故事。

很多年前那个只能在病房里仰头望天的小女孩经历了世界那么多的精彩，至少这一刻，她是觉得很圆满的。

“你要记得，不要不重视自己的生命，它是很重要的，你更是很重要的。”

程落滚了滚喉结，艰难咽下嗓子里的艰涩，故作轻松道：“别把我当小孩子啊，我知道的，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都记得的。”

夜凝微微一笑，“好，不把你当小孩子。”

这一刻，程落真的害怕了。

一路陪她走到现在的两个人都要离开了，那是曾被她毫不在意甚至抗拒的同伴，如今却不得不分开。

她猛然回想到那个上自习的午后，那个很值得她留恋的时光。

那个有着清风和阳光的午后，终究还是成为了过去记忆里的鲜艳照片，只能回顾，却不能再重现。

那个自习课的时间如果再长一点就好了，她如此想道。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滴答滴答的打在两人的面庞上。

夜凝感觉到有一道温热的水珠划过自己的手背。

她的眼皮已经阖上，只是因为最后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消散，所以嘴唇依旧还在声音微呐的说着话。

“是下雨了吗，程落”

程落的声音沙哑：“是啊，下雨了。很大的雨。”

“所以你没有在哭，那也不是泪，对吗”

“只是雨滴而已，夜凝。”

夜凝用最后的声音笑着说：

“你撒谎了，程落……”

雨越来越大了。

程落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夜凝心口的位置，红眸在水雾中颤动。是不是这雨声太大了，她竟然听不到夜凝的心跳声。

【系统提示：玩家林梦然已死亡，自动退出“离群之众”。】

【当前团队人数：一人。】

温热的水珠越来越多的落在林梦然的衣服上，打湿了一大片。

漫天的雨帘下，雨声传到了很远很远。

这一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陪着程落，仿佛为了她的悲伤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