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关于身体，荷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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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正是荷花繁盛的季节。
京都早在六月中旬就热起来了。
而江幼宜在身子好了之后则开始日日缠着江沨教她习武，她想把自己的身子调理好，习武是最好的办法。
她知道自己身体差有大部分原因是与江沨还有两位兄长的安危有关，这一点她上一世在江沨和江暮渊被砍头之时就深有体会。
江亦白死在边关的那一日，她足足吐了一地的血，养了一个月都没养回来，后来江沨和江暮渊砍头那日，她在狱中更是一口心头血吐出，来替她诊治的大夫说她心脉俱断，活不过几日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死在流放路上的原因。
其实江幼宜自记事起身子便不怎么好，那时的江沨还是个怀远总督，镇守着燕国与梁川怀远的交界地带，江幼宜五岁之前都是在怀远度过的。
而那会儿的燕国与梁川的矛盾形如水火，几乎三五个月就会爆发一次战事，江沨作为怀远身份最高的官儿，开战时坐镇后方稳定军心是必不可少的，只是那时谁也没有想到，江幼宜竟像是bug一般的存在，给了江沨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幼宜身子孱弱是江沨和顾氏始料不及的，因为江幼宜的四个兄姊身子都很好，甚至一年都生不了几次病，到了小幼宜这里，喝药如喝水，生病更是跟家常便饭一样，半个月病一回，一回病半个月，找大夫来看也看不出什么，补药一天三顿地吃。
再后来，顾氏似乎发现了小幼宜的异常之处。
那是江沨接手怀远以来与燕国爆发得最大的一场战争。
江沨迎战的那日，小幼宜就开始发热了，那场仗打了近半个月都没有结果，小幼宜也断断续续烧了半个月；战事最焦灼的时候，小幼宜甚至烧到不省人事，喝什么药都不管用。
顾氏忧心女儿，抱着小幼宜红肿着眼闯到了前线，告诉江沨这战事再不结束他的女儿就要被高热烧死了，那时候的江沨也不好受，不仅连败了几场，他身上还大大小小地受了不少伤，军中的士气更是变得有些低迷了起来。
在得知他的安危关系到女儿的生死时，江沨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第二日迎战的时候硬生生将燕国攻进的步伐打停了下来。
而这时战事也迎来了转机，江沨向朝廷请求的支援得到了回应，驻扎在凤阳的顾将军，顾氏的兄长支援过来了，有了大舅子的帮忙，江沨那场战事终于是打赢了，这一赢，发热了近十日的江幼宜才慢慢退烧。
那时的小幼宜将近四岁，这种情况在她身上已经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了。
又一年，小幼宜的身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弱了，而后来几次吃紧的战事她都跟能提前预知一样，一旦梦见了什么就会立马找顾氏去说。
顾氏一开始还将信将疑，只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派人去跟江沨说，直至江幼宜突然吐血昏迷，当晚前线也传来江沨受了重伤的消息，顾氏这才真的确定了，江幼宜说的都是真的。
此后不管江幼宜再说什么有关前线的事，顾氏都不敢掉以轻心，事无巨细地写信告知江沨。
就是因为小幼宜这bug一般的存在，江沨在好几次必死的局面下活了过来，因为他始终记得，如果他死了，他乖乖软软的小幼宜也活不下来。
他不想她死。
他还没看着她长大呢！
最后一次和燕国开战前，顾氏跟江沨聊了一整晚。
见着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病重、吐血，饶是顾氏从小见惯了战争，心理再强大，她也忍受不住了，生怕哪日她醒来看到的就是丈夫和女儿的尸体，她哭着求江沨，能不能为了她们，别再留在边关了，哪怕他回京做一个闲散武将都行。
顾氏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但她想不到更好保全丈夫和女儿的办法了。
江沨犹豫了。
因为在他的心里，为国捐躯是无上的荣耀，如果让他眼睁睁看着国家陷入危难之中而自己不作为，就跟一只强壮的雄狮被拔了牙一样没有价值。
所以直至出战，他都没能给顾氏一个答复。
虽然他没能给出答复，战争却逼他做了选择。
最后一次出战，燕国派出了他们国家鼎鼎有名的战神——呼延骁，而他，也是取了江沨父亲项上人头的人，江沨最为之仇恨的人。
他自请来到怀远，就是为了有一日能亲自砍下呼延骁的人头，来祭拜父亲的在天之灵！
那时的燕国其实隐隐处于内忧外患之际了，但为了与梁川争夺南洲十九城，还是选择出兵怀远，因为怀远是十九城最坚固的屏障，而南洲十九城，就是梁川的屏障，攻破了怀远，就代表着燕国想要踏入梁川，只剩时间问题了。
而吞并梁川，是燕国皇帝最大的野心。
只要吞并了梁川，燕国就是这块土地上最大的一个国家，就能真正实现天下一统了！
说回江沨和呼延骁。
一边是燕国从无败绩的战神，一边是梁川身经百战的年轻将军，这场战争注定是一场难打的硬仗。
这场仗江幼宜没能给江沨任何帮助，因为她又一次吐血昏迷了。这是她第二次吐血，顾氏虽然有准备，却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江幼宜在那一日被顾氏安排的人快马加鞭送到了她千里之外的父亲镇南公手上。
后来据江幼宜的舅母温氏所言，江幼宜被送到将军府上的时候，脸上白得跟死人一样，若不是探着还有微弱的鼻息，她还以为江幼宜要活不下去了。
江幼宜就这样被留在了镇南将军府上。
两个月后，怀远终于传来了捷报，呼延骁被江沨一刀砍下了头颅，燕国没了主将，剩下的将士们没了军心，散的散逃的逃，没几日投降求和的大使就带着降书过来了，至此梁川大获全胜。
可相同的代价是，江沨的右腿骨头破裂，治愈的可能性不大，想要再上战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捷报和降书送回京都后，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
江沨被召回京中受封，同时右相也为他求来了兵部尚书的位子。
江沨彻底告别了边关的生活。
在江沨带着顾氏等家眷回京的第二个月，江幼宜的身子终于好全了，只是伴随一个多月间歇性的吐血昏迷加高热，江幼宜失去她五岁之前的记忆，而在镇南将军府上生活的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她也记的不甚清晰了，只模糊记得一个白色的身影，会温温柔柔地唤着她“姝姝”，让她乖乖吃饭喝药。
此后六岁的江幼宜就被接回了京都。
再后来过年的时候，被右相抱着的江幼宜就遇见了卫国公带着来拜年的卫巍。
那是江幼宜第一次见到卫巍，他穿着一袭白衣，站在那里，只是随口向她问了一声好，江幼宜心里那道模糊的白影突然就有了实质。
她记得那句温柔的“姝姝”，指着卫巍，奶声奶气地说喜欢他。
卫巍与江亦白一样大，都是十二岁，正值叛逆又自恋的时期，而他当时在京都出了名的有才情和容貌俊美，招了不少闺阁姑娘的芳心暗许，现在听着一个六岁的奶娃娃说喜欢自己，卫巍心中那隐秘的优越感得到了满足。
以至于在后来江幼宜追着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卫巍都是一边嫌弃她没别的女子做得好，一边又理所应当地接受着江幼宜对他所做的一切。
……
荷花宴是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举行的。
今日的日头不似平日那般烈，云层叠在天上，倒是添了几分闷热。
荷花宴是在御花园进行的，江幼宜跟在顾氏的身后进宫，随着宫女的指引来到了御花园的荷花塘边，那里有一座精美的高台，是皇帝特地为白绛璃建的，还亲自起了个名字，叫白荷轩。
白绛璃爱莲，皇帝就在御花园中挖了一个偌大的荷塘，又在荷塘边上建了这座高台，就是为了她夏日赏荷之际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此时的白荷轩边上已经聚了不少的夫人和姑娘们，白绛璃站在最前面，一边指挥着荷塘里的宫女太监们采莲取藕，一边与身旁的右相夫人聊着天。
今日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裙，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上面只戴着一对镂空兰花步摇，脸蛋略施粉黛，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江惜月和江知柔跟在各自的婆母身边，见她们来了，也笑着朝她们招招手。
“臣妇顾氏，见过贵妃娘娘！”
“臣女江幼宜，见过贵妃娘娘！”
顾氏两人行礼的声音把白绛璃拉回了神。
见着是她们，白绛璃的神色终于好了起来，提着裙子快步走过来拉起她们二人。
“顾嫂嫂快快免礼，小幼宜，你终于来了！”
江幼宜拉着白绛璃的手，朝她甜甜一笑：“贵妃娘娘，幼宜可想死您了！”
白绛璃笑着，从一旁的案台上拿了一块荷花糕习惯性地投喂江幼宜：“想我也没见你进宫来看我呀，你个小没良心的！”
顾氏站在一旁，有些心疼地回握住白绛璃的手：“贵妃娘娘，您瞧着瘦了不少呀！”
白绛璃一愣，随后嘿嘿一笑，凑近了小声说道：
“肚子里这个一直闹腾呢，能不瘦吗，顾嫂嫂放心罢，皇上待我很好，我在宫里不曾受什么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