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夕佳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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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夕，三人同游，路上果然人潮汹涌，来来往往皆是人影。东街月满迎客楼，西街火树挂银花；南来卿卿皆过客，北来云云语声多。左不过男才女貌，相逢恨晚爱恨迟；右不过郎情妾意，眉骚眼瞅送秋波。
今夜，哪片纤云在弄巧，哪颗飞星在传恨，银汉迢迢，牛郎和织女乐得逢鹊桥。人人醉今宵，游闹市，逛灯会，听弹唱，吃糕点。
小蝶陪着湘竹夫妇逛夜市街景，路上拥挤不堪，不乏*男女打情骂俏，迎客的酒馆青楼传出歌妓的声音，飘出舞女的身影，流香河畔星星点点，小舟泛泛，没有春时繁华的花事，在夜间不免冷清，清灯、莲花灯在流水中飘着，祭奠追怀祖灵。水中细纹洇洇，红了一片。
她想起湘竹所说的牛郎织女的韵事，见他们夫妻亲密，行路半步不离，看上去很恩爱，心里暗中烦恼愁闷，又不能和他们走散，精魂就离开身体化为蝴蝶飞往天上去。
天界银河中，碎星洒洒，婉转如河流。不久，夜更深，天色晕蓝一片，牛郎从河东挑着担来了，左担是个男孩，较沉重，右担是个女孩，较秀巧，担儿后面跟着一头犁牛哞哞，在河西织女守候着他们，仙子一样的装束，满眼柔情似银河水脉脉，缥缈如梦。
天上的喜鹊都飞往一处，鸟身搭成长桥，让他们一家四口，在桥上聚会团圆。夫妻二人恨佳期短暂，诉不尽情愁，唯恐月落西山，把时光催。
小蝶就飞过去问：“你们相会这样快乐，却为何聚少离多呢？”
织女就怅叹，“都怪东风恶，我思凡，激怒天上圣母。牛郎家贫，做不了天神的女婿。”
小蝶也叹息道：“我爱上凡间的一个男子，可我实不知，什么是爱呢？”
牛郎就说：“人间有歌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所谓爱，就是相聚时，如见朝云，只恨其短；离别后，度日如年，只恨其长，生生死死，想见的只是她，梦见的只是她，再无别人。”
那担子里的一对儿女就叫母亲，织女把他们抱在怀里，泪水盈眶，滑落在孩子们的*脸上，或担子里，砰砰跳跃，就说：“母亲的泪是珍珠，你们可要收好了。”
小蝶也忍不住掉泪道：“那什么是夫妻呢？你如此心疼孩儿，却仍要和丈夫分别。”
织女握着牛郎的手说：“夫妻，就是有一个人珍视你，愿和你携手到老。”
小蝶仍茫然问道：“为什么要相携到老呢？如果一个人有了妻子，后来又爱上别人……”
牛郎摇头道：“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少年童子时不懂爱，十五以前哪知什么是情，青春易过，中年操劳，转眼五十，染上白发，或为祖父，再谈情徒惹人笑话，所以情真爱热不过二三十余年；其中，一半用于生计，三分之一用于睡眠，所能相爱之时光，不到十年；不免遇病害或各种忧迫，能互相亲密、守持幸福之时光，又不到五年，这五年怎能分给几个人呢！”
“是啊，人的一生，情真爱热，全心相守，不过五年，好短暂啊！”小蝶痛哭流涕，再也不忍打断牛郎织女短暂的相会时光，精魂就下凡去，回到自身上。
“小蝶，小蝶，你怎么呢，一直发呆……”湘竹唤醒她，疑惑道。
她见他们夫妇二人欣然同路，在人群中倚倚搡搡，分明一对，而自己像是外人，就不悦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红尘的路，每个人都不同。”
湘竹乍听到发愣，“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和我有什么关系？茫茫人海中，我们不过偶遇，不知是何因缘才得见，又不知是何因缘错过，你有你的去处，我有我的去处，本是不相干之人，奈何相遇！”
“拜托，你们可别在路上参禅，别人听见，还以为我夫君学佛成痴，说瞎话呢！”采莲插嘴道。
“本来就学佛成痴，有什么还以为呢？什么是瞎话，什么是真心话，谁能分清？”湘竹一阵痴惘，思绪错乱。
采莲叹气说：“好啦，我只是想劝架，你们轻易不红脸，小蝶走神，你也发痴呢，都在气头上。快到月老祠了，我们进去拜拜吧，这里人最多，小蝶也要趁热闹，给自己暗求一门亲事，女人家总要有归宿嘛，不用和我的痴相公怄气，呵呵，也不用吃饺子腻味了……”
“她有饺子吃，已经不错了。我妻子贤惠第一，她若做妻子，未必及你呢！”湘竹想起她曾说遇到另一个男子，几日不归，方才心思游走，不知是不是别有思念呢，心中不免吃醋，言辞昏噩激烈。
“是啊，小蝶不配做*，嫁不出去，没人来娶，不过，也轮不到你来羞辱吧！”小蝶眼中酸涩，但忍住不流泪。
“女人终究是要嫁的！你若嫁了倒好，我就不用见到！”湘竹一味怄气，像是遮掩心事。
采莲有点糊涂，不知他们为何生气，一下子像是仇人，就忍不住说出夫妻夜话，取笑道：“呵呵……是谁想要齐人之福，现在又要赶人走？”
小蝶不知什么是齐人之福，就撅嘴道：“呸，他有福，我没福，我嫁谁，也与他无关，他怕开门揖盗，我就要去做偷心贼，偷世间一切男人的心，也不偷他的心。”
采莲惊讶得捂住嘴，“这话怎能当众说，男女之事，是遮于帷幕之中的，不登大雅之堂，你怎么没有顾忌，脱口而出！”
“哼，我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山野丫头，我在你们家何曾嫌弃什么，一直感恩不尽，仿佛你们是我的再生父母，如今既然有人要我走，我离去就是，何必徒让人烦，眼见心不净！”小蝶边说边泣，扭头就跑入人群中。
月老祠前月伴人流，湘竹喘了口气，“走了好，她在，只会让我心乱……”
采莲见到来月老祠中祈愿的，多是为了婚姻，忽然有点疑心道：“她在，你为什么心乱，为什么见到月老祠，你们都不高兴呢，难道月老和你们有仇？”
湘竹渐清醒回神，脸红道：“只是说气话，月老是天下福神，怎会和我们有仇！和月老有仇的，只有月老知道……”他心里想着，红线乱了，月老也许是多少男女、夫妻的仇人呢。
